初夏的阳光洒在翠绿树冠上,像碎钻的点缀,又在枝丫的间隙间透出光来,与斑驳的树影错落而生。这是中南大学校园里的一景,当行人或车辆无序地从中穿梭而过,青春的气息随着初夏的微风扑面而来。
风吹拂着行人,也吹入贺予飞的窗扉——她的办公室正对这一风景。在此,她读书、教学、写网络文学评论,也在这里写诗,用细腻笔触刻画一个最接近真实的自己。
作为一个校园诗人,贺予飞的写诗之路已有十余载,她的作品发表在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中国诗歌》等诸多知名文学期刊上,入选第37届青春诗会并出版个人诗集《星星的母亲》,成功踏进了青年诗人向往的诗歌殿堂。
对于大众而言,诗歌这一文学形式略显小众,通过一位诗人了解诗歌或许要比通过诗歌了解一位诗人更易于理解。这对于在中南大学教授文艺学课程的贺予飞来说,无论是剖析作为诗人的自己,还是自己笔下的诗歌,抑或是梳理自己与诗歌的百般缘分,她都从容而轻松。
2008年,读大一的贺予飞在课堂上接触到了诗人李金发的诗歌《弃妇》,这首诗歌中描绘的意象带给她极大的震动。由此,她接触到了象征派诗歌以及波德莱尔的诗集《恶之花》。这些象征派诗歌暗示性的表达耐人寻味,令贺予飞很是着迷,她在学校图书馆读遍象征派诗集,又将阅读范围拓展至整个当代文学史的诗歌领域。一年下来,几乎读遍图书馆里的诗集的贺予飞自觉找到了诗歌创作的感觉,便在写作学的考试中大胆地写下了自己的第一首诗。出乎意料的是,人生第一首诗收获了高分,这让贺予飞对于诗歌创作信心倍增。
早期,贺予飞通过上网发表的形式展示自己的诗作,从文学网站“榕树下”、QQ诗群“新诗会”、微信诗群“诗同仁”,再到官方网站“中国作家网”和“中国诗歌网”,贺予飞凭借作品逐渐在诗坛收获好评。线上的诗歌展示帮助她拿到了许多线下活动的“入场券”,如《诗刊》2014年举办的网络诗歌论坛。在线上与线下创作交流的驱动下,贺予飞意识到课本里的诗歌创作理念与当代诗坛的创作实践“存在出入”,她开始有意识地关注当下诗坛的诗歌创作,从中汲取经验、提炼技巧,进而滋养自己的创作。
诗歌里总有诗人的影子。在贺予飞的诗歌里,生活化的场景大量出现,消褪了诗歌阅读的艰涩感,使诗歌在阅读层面离读者更近。她主张“目击即诗”,寻找一条学院派写作的生活化路径,将真实触动她的、有血肉感与烟火气的场景与元素融入诗歌,语言不多做修饰,保留事物的朴与真。贺予飞相信,这些生活之物能够引发读者的情感共鸣,读者也能通过阅读,打开诗人的心灵世界。
成为母亲后,贺予飞的诗歌开始更多地观照“母亲”这一角色和女性群体。她以“母亲”的视角关注孩子的成长与其发乎自然的诗意,写下《星星的母亲》《识物》《青草》等诗。同时,她聚焦不同阶段的女性所面临的生活处境与独特生命体验,写下《容量》《访客》《我只是坐在那里》等诗作。
写诗是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?对于贺予飞来说,这不是一道单选题。在她的诗歌创作过程中,有过“诗来找我”的时刻,创作一气呵成,写完后一字未改,如《语言》《乌克兰之春》等;也有“我去找诗”的创作尝试,通过“反复回头看”,将诗作打磨到满意状态。
贺予飞坦言,诗歌给予了她的生活诸多“诗意”时刻。在课堂上,她分享诗歌创作背后的故事,便有学生拿出自己的诗作来请她评阅,师生以诗相交;在青年诗人诗歌朗诵会上,她作为诗歌爱好者慕名前去,却意外听到朗读者正朗诵分享她的诗歌,顿觉奇妙;中南诗社成立十周年时,她收到纪念刊物,里面选登了她的作品,这是她作为初创者之一创社时未曾想到的惊喜……
贺予飞的诗歌创作从未中断,她以精炼的诗歌体量装载动人的故事和丰富的情感,也逐步拓宽自己的创作触达面。她直言,诗歌并非一项冷门、小众的文类,尤其是互联网让诗歌创作迎来了新的机遇和爆炸式增量。这是她深入诗歌创作领域的个人体验,也许能给刚入门的诗歌创作者一些启迪——诗歌创作并不孤独。
在文学领域,相对于诗歌创作,网络文学评论才是贺予飞真正的学术研究领域。这让她时常面对一些疑惑,诗歌创作的感性与学术理性如何平衡?正是因为她常年待在高校,也有人曾建议她去做诗论与诗评工作。在贺予飞看来,网络文学自有其独特的魔力。
回顾贺予飞的创作之路,她早年在“榕树下”通过网站平台完成诗作的发布与投稿,在QQ和微信的网络诗群中进行创作交流,似乎每一个创作节点都与网络的发展息息相关。内容上,她的诗作也有与网络技术相关的创作,如《数据人》等。而在网络文学方面,贺予飞则起步更早。她在中学阶段就开始关注网络青春写作和韩流小说,也是在持续的阅读过程中,贺予飞觉察到网络文学蕴藏的蓬勃生命力,吸引她投身于网络文学的海洋中。她的本科毕业论文以2008年举办的全国30省作协主席小说网上巡展现象为例,研究传统文学与网络接轨的实践探索及前景,后被收录于《网络与文学变局》一书中。
在硕士求学阶段,贺予飞主修文艺学课程。学习过程中,她逐渐意识到,单用文学理论已无法解释网络文学领域的诸多现象和热点,于是选择跨专业攻读管理学文化产业方向博士,后又选择到现当代文学专业做博士后,形成文、艺、娱、产结合的研究视野,在《文学评论》《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》《中国文学批评》《文艺理论研究》等刊物发表论文及评论文章60余篇,获全国第三届、第四届网络文艺评论优选汇优秀文章奖。
游走于诗歌与网络文学两种文学样式中,贺予飞能深刻察觉它们之间不同的思维体系,她的写作会有意识地在时间上对两者进行区隔。在做网络文学研究时,她不会挂念诗歌创作,除非特别有创作灵感和创作欲望。在创作诗歌时,她也不会挂心学术研究,而是专注挖掘生活中的诗意。她形容,这两种创作状态并非机械式的转换。网络文学对于大多数像她这样的年轻人来说,早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。而只要留心生活,处处皆有诗意。
在贺予飞的文学世界里,诗歌与网络文学并非两条平行线,而是相互滋养。学术思维让她以严谨的态度不断审视自己的诗作,使诗歌呈现出简练而直抵人心的特色。“诗人”的身份也让贺予飞对“AI”与“诗歌创作”的结合多了几分关注与包容,她曾利用AI创作的诗歌进行课堂教学试验,发掘AI强大的关联网络能为诗歌创作的意象组合提供更多的可能性。她认为,文学创作应该坚持人的主体性,学习人工智能的思维模式。AI时代已经来临,以人机协作弥补人的创作短板,可视为人工智能进入文艺创作领域带来的好处之一。
去年,贺予飞参加了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。她现场聆听王蒙先生的发言《跑文学的马拉松,奔向更大的世界和更大的可能》后,产生了一种创作使命感。创作是一种情怀,更是一种生命的态度。正如贺予飞在诗歌《山行》里写道:“我心中也有一棵树,它空长着许多枝干/却用尽了真情”。这仿佛是她文学创作的真实写照——穿行于文学创作的“大山”,将所有的气力与真情投入其中。
(以上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)
人物简介
贺予飞,女,1989年生,湖南宁乡人,博士,中南大学人文学院教师,硕士生导师,中国作协会员,入选诗刊社全国第37届青春诗会,出版诗集《星星的母亲》,作品散见于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中国诗歌》等刊物,主持国家社科基金1项、省部级课题6项,在《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》《中国文学批评》《文艺理论研究》等刊物发表论文及评论文章60余篇,入选湖南省2024年芙蓉计划青年人才,获全国第三届、第四届网络文艺评论优选汇优秀文章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