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个好日子，艳阳高照，天蓝气清，山林泛绿，楼阁飞彩。《文脉长沙》两卷新书首发，让原本就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古城长沙，书墨飘香，文气氤氲。

　　手捧厚厚的新书，不禁心潮澎湃，就觉得湘江这条河从眼前滔滔流淌而来，一直流进我的心中，带着它独有的物华壮观与浩荡人文气象。

　　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湘江的波涛上回旋：“宇宙即我心，我心即宇宙，细微至发梢，宏大至天地。”“夫中华悠悠古国，人文始祖，之所以为万国文明正义道德之始作俑者，实为尘世诸国中最致力于人类自身与天地万物间精神相互养塑者也。盖神州中华，之所以为地球文明之发祥渊源，实为诸人种之最致力于人与社会与天地间公德、良知依存共和之道者也。”

　　我在想，早在1917年才24岁的青年毛泽东，之所以能站立于苍茫的大地，发出这番惊世的感慨，他的文思一定来自对中华民族古典、漫长的历史演进生动画卷的深邃阅读，也一定与他在岳麓书院看到的诸多楹联匾额有关。或许又因爱晚亭的朗月红叶，照亮了他的胸襟，点化了他的灵魂，燃沸了他的热血。所以他才会在橘子洲头向天发问：“问苍茫大地，谁主沉浮?”

　　他是提着求索的灯笼，点亮真理的火种，在湖湘大地寻找中华民族文化之根，追溯文化之脉，感悟文化之魂。于是他义无反顾地走向风雨征途、战火硝烟的岁月，历经磨难终于把岳麓书院檐前悬挂的“实事求是”的匾额题字，熔铸成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路线内核。这是一个求索者传承创新中华文化为地球文明弘道的典范。这个出自《汉书·河间献王刘德传》的“修学好古，实事求是”的源头血脉，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长廊中永不熄灭的一缕光芒。

　　由此可知，当今文化的血脉之源，深深蕴藏活跃在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留下的经典和文化遗产、历史文物、名胜旧址、民间美好传说之中。季谦先生说：“经典是民族文化精髓的结晶，让孩子从小接受经典教育，接受传统文化熏陶，是要他们默默地变化其气质，使他们的生命陶熔出某种深度，以维护人性光辉，以提升人格品质，以造就人才，以陶铸大器。”故我以为《文脉长沙》的首发，其深刻的现实意义就在此。

　　细想一下，从中华宏大的文脉流注入湖南文脉、长沙文脉的漫长历史岁月，文化长沙又有多少鸿涛涌浪，闪亮波光，晶莹浪花，照耀着远古的长廊和现实世界。

　　我们把目光投向《诗经》《论语》《尚书》《离骚》《史记》等等这些高古深邃的浩繁经典，就如眼前耸立着的岳麓山巍峨而丰茂;也如身边流淌着的湘江，雄阔而奔放，会让我们领略中华民族文化宝库的绮丽景象、文锦辞彩、旷世绝响，在心中甜美地植于“圣贤坯璞”，滋养出知书达理、汇通古今、放眼天下、张弛有度的“书生意气”和挥斥方遒的人物风流。

　　自从我走进、生活、工作在长沙这座古城，我就把湘江视为滋养我生命的母亲河，日复一日细心地寻找它从远古流来的文脉。我会看到一位形容枯槁的消瘦老人，望着滔滔江水发出“长太息以掩涕兮，哀民生之多艰”“亦余心之所善兮，虽九死其犹未悔”“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”的焚心沉吟。这就极自然地联想到贾谊在《吊屈原赋》中所言“所贵圣人之神德兮，远浊世而自藏;使骐骥可得系而羁兮，岂云异夫犬羊?般纷纷其离此尤兮，亦夫子之故也。”有时，相同的命运却带来肝胆相照的共鸣。从贾谊古井回响于街市上空的“纵躯委命兮，不私与己。其生兮若浮，其死兮若休;澹乎若深渊之静，泛乎若不系之舟。不以身故自保兮，养空而浮;德人无累兮，知命不忧。细故蒂芥兮，何足以疑”的孤吟，自然也会令人扼腕沉思，感慨古人的天地之心、宇宙之怀。透过湘江上的乳白色晨雾，我又听到了杜甫泛舟高声唱出的“夜醉长沙酒，晓行湘水春，岸花飞送客，樯燕语留人”的动人诗句，感触着“水碧沙明”“青山见我应如是”的美景。

　　当我们在太平街读贾谊，在杜甫江阁前遥望屈子祠，又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20世纪90年代在走马楼出土的三国吴简。它以“冰轮开残照，灿华映古今”的尘封文字，展示出千古长沙的深厚文化积淀与文脉律动。继而也激扬我们的神思，飞驰于辛亥革命的惊涛骇浪之上，去描绘长沙人黄兴力挽狂澜而为中流砥柱的英雄壮举。孙中山曾动情地说：“难怪湖南的大地是红的，这是湖南革命党人的鲜血染红的。”所有这一切，都让我这个喝湘江水长大的长沙人，从内心深处沉甸甸地感知湖湘文脉的宏盈厚重、博大精深、历久弥新、源远流长。从屈贾情怀、朱张文气，到毛蔡风流，乃至从长沙果园田家塅走出的书生田汉，为《国歌》铸魂写出的血火文字，都充分说明，湖湘文脉得天地之气、自然之灵、人间道义的浸润，以其至真、至善、至美、至上的追寻与坚守，永续和弘扬着湖南人心怀天下、求索笃行、忠勇担当的“湖南人底精神”(陈独秀语)。正如钱基博先生所言：“张皇湖南，而不为湖南，为天下，诵读先贤，而不为先贤，为今天。”

　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：“中国式现代化，深深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，体现科学社会主义的先进本质，借鉴吸收一切人类优秀文明成果，代表人类文明进步的发展方向，展现了不同于西方现代化模式的新图景，是一种全新的人类文明形态。”《文脉长沙》的首发，这个发生在新时代的文化之举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长沙人的守正创新与文化自觉精神，呈现出长沙当代文化发展的新景观。是时代的召唤，市民的期待。概言之，文脉于长沙，是在流淌的岁月，不断继承续写的经典里，是在生机盎然的山水锦绣、城郭乡村的沧桑变化中，是在人所追求笃行的厚德载物、天人合一、道法自然、继往开来的宽广征途上。习近平总书记又指出：“‘天以新为运，人以新为生。’我们要实事求是分析变和不变，与时俱进审视我们的理论，该坚持的坚持，该调整的调整，该创新的创新，决不能守株待兔、刻舟求剑。”这句“天人为新”的名言，出自谭嗣同《报贝元徵书》，原文是：“夫大《易》观象，变动不居，四序相宜，匪用其故。天以新为运，人以新为生。汤以日新为三省，孔以日新为盛德，川上逝者之叹，水哉水哉之取，惟日新故也。” 文脉、文化、文魂、文气观乎人文，化成天下，其关键就在于求新、创新、布新，以天人为新，文脉方可永不枯竭，恒久流长。让我们以思想创新把握历史主动，以文化创新引领文明提升，以科技创新激扬经济振兴。如此之长沙，明天会更加文明富足，更加生态优良，更加生活美好，更加开放优雅，更加诗意栖居，更加和谐向上，更加温馨宁静。此刻，当我们深情回顾《文脉长沙》，展望《文脉长沙》，我相信：“创中华新纪之强国，造国民千秋之福祉;兴神州万代之盛世，开全球永久之太平，也未为不可”(毛泽东语)的光辉预言，必将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变为光辉的现实。

　　(此文为5月24日作者在“文脉长沙大讲堂”上的讲演部分)